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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篇 盛世欢筵：权杖的游戏（109）

徐有功的遭遇说明一点：武则天是暴君，但不是昏君。

她很懂得，权力的要害在于平衡。

徐有功的幸运，在于他成了维护法律公正的一面旗帜，武则天一边放纵酷吏，一边也需要他这面旗帜，好缓解怨气、维持人心。

当然，能成为旗帜的人不多，另外也不需要那么多旗帜，她更多需要能办事的人。

这方面，武则天提拔重用了不少能人，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狄仁杰。

狄仁杰其实和徐有功一样，曾长期在司法系统工作，连任职都差不多：从州府法曹，到大理寺丞。

这么看起来，电视剧里他那个‘神探’形象，也不完全是瞎扯。

狄仁杰做大理寺丞在高宗时期，那时司法秩序还比较正常，没有告密和酷吏的干扰。

他去了以后，大展拳脚，曾创造一个清理积案的记录：‘周岁断滞狱一万七千人，无冤诉者。

’后来他和徐有功一样，也当御史，坚持依法办事，曾阻止李治乱杀人。

李治认为他刚直，开始有意培养，安排到中央不同部门、以及地方刺史等岗位历练，干得都不错。

不久高宗驾崩，武则天上台，政坛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大清洗。

起初这个事对狄仁杰影响不大，因为他职务不高，也不在关键位置，大事轮不到他说话。

他第一次受影响是越王李贞起兵，因为他正好在李贞的起兵地豫州（河南汝南）做刺史。

李贞兵败自杀，朝廷派来平叛的是宰相张光辅。

这家伙在豫州大开杀戒，又到处吃拿卡要，狄仁杰不配合，当众跟他吵了起来，说你在这儿滥杀无辜，‘如得尚方斩马剑加君颈，虽死不恨！’我要有把尚方宝剑，把你头砍下来，哪怕死也甘心。

柏杨《白话资治通鉴》

这么顶撞上司，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。

张光辅回去打小报告：‘奏仁杰不逊’，说他不尊重领导，把他贬到偏远的复州（湖北仙桃）做刺史。

第一次影响只是贬官，第二次影响就大了，差点没命。

为什么影响大？因为官做大了。

这时狄仁杰已返回中央，并且升任副部长（地官侍郎）兼宰相（同平章事）。

身处权力中心，能量大，自然风险也大。

‘未几，为来俊臣诬构下狱。

’来俊臣只是个打手，估计狄仁杰还是得罪了武家班，觉得他在宰相位置上，对自己不利。

另外武则天批准抓他，说明也想敲打敲打，最起码，狄仁杰对她没那么重要。

之后的事情相当惊险。

狄仁杰一进去便承认谋反，说大周革命，我是唐朝旧臣，‘反是实。

’为什么要承认？因为来俊臣他们是这样的：你若认罪，后面就慢慢审，不给你吃太多苦头；你要不认，那对不起，严刑拷打、各种手段都上。

所以后来武则天问：为什么承认谋反？狄仁杰答：‘向若不承反，已死于鞭笞矣！’哪还活得到现在。

因为认罪痛快，来俊臣对他放松了警惕，狄仁杰找机会写了个申诉材料，偷偷传递出狱。

他儿子拿到材料，上诉喊冤。

武则天把俊臣找来一问，说不可能，狄大人自己认罪，绝没有半点逼供，我给他好吃好睡，连囚服都没换（‘不免冠带，寝处甚安’），不信皇上派人去查。

武则天派人去牢里核查，这些人怕来俊臣怕得要死，看都没敢看狄仁杰一眼，就回来报告。

临行，来俊臣还让他捎上伪造的狄仁杰《谢死表》，相当于认罪书吧。

本来这下狄仁杰难逃一死，刚好另一个案子又有人喊冤，说只要进了来俊臣的门，包管个个承认谋反。

皇上不信，随便抓个人交给他试试。

武则天听完有点心动，召见了狄仁杰，一问果然如此：谋反是假的、认罪书也是假的。

就算这样，狄仁杰还是被贬官，从宰相一家伙降为县令。

他再次起用在四年后。

当时契丹入侵河北，紧急起用他做魏州（河北大名）刺史。

在魏州他干得不错，加上来俊臣这帮人陆续垮台，这些人垮台没什么，但它代表了武则天政策的转向：从改朝换代的血雨腥风，到转向正常的国家建设。

这时候，狄仁杰这样的能人就派上用场。

不久他再次被任命为宰相，从此太太平平，一直做到去世。

总的看，狄仁杰不管顺境还是逆境，一生直言敢谏，为民请命的事做了不少。

但他的历史地位，主要还不在这些事，当然，更不会是影视小说里的破案。

先说狄仁杰历史地位有多高：有人把他和郭子仪、李晟称作再造唐朝三大功臣；也有人把他比作周勃、张良、诸葛亮、范仲淹，等等。

他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地位，主要原因，是他劝武则天下了一个决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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